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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、辞世句?

四十、辞世句?

妹红眼看四面都是敌人,不知不觉已聚了数百人之多,眼下再无退路,唯有拼死一战,才有生路可寻。深吸一口气,正欲运劲,却觉体内所余不多的灵气竟也在一点点消失,正惊疑时,忽觉双手腕处一阵剧痛,长剑几欲脱手。

她低头去看,见自己两手腕处浮现出斑斑点点的银亮斑点,金属一般,足有十多处之多。观其色泽,正像是月人兵将身上盔甲的碎片。妹红也曾见过旁人身中无明神水的症状,正与自己眼下无异。稍稍一想,便明白过来,猜知是那缝合尸怪的指甲上淬了无明神水,又见手腕处的银亮斑点正渐渐扩大,情知再过不久,自己也要神智全无,变作月人的战争傀儡。

她想到此处,不由得悲从中来,仰天大笑三声,解下腰间酒壶,开了瓶盖,将手一抬,泛着浓香的酒液便朝口中肆意倾倒下来。

她本是名门藤原家的小姐,虽是庶出,却也自幼饱读诗书,知书达理。少年时遭逢大变,机缘巧合之下,服食蓬莱仙药,成了不老不死之人。千载以来,闯荡四海,习得一身本领,其中苦难痛楚,实难言尽。只结识慧音,隐居幻想乡以来,才难得安稳下来,算是有些欢笑喜乐。岂料这般逍遥快活日子,竟然只到今日为止?

只眨眼间,一葫芦佳酿已尽入腹中。

妹红一抹嘴,将葫芦一抛,只觉腹中发烫,身子有如火烧一般,胸中豪气顿生,酣然作一声长啸,放声吟道:

“一住深山几百秋,红颜白发烂柯头。赤城山下藤原女,武藏原中酒剑侯。来处未闻华庭鹤,去时应坐菡萏舟。此间无物能常在,临去怜情算酒筹。”

这首诗乃是她一生写照,临到生死两难之际,即兴作出,高声吟罢,便即舍生赴死,仗剑冲出,径自杀入月人和银人偶之中。

慧音既是半兽白泽,又担任教师,自也精通文墨,听得她诗句中大有重死轻生之意,已觉不妙,正要上前与她并肩御敌,却苦于足踝伤口剧痛难耐,站立不起,只得跌坐在一边观战。

众人眼中只见妹红身陷重围之中,却仍势不可挡,一柄长剑使得疾如闪电,怪如灵蛇,直似虎入群羊一般。无论银人偶还是月人兵将,哪有谁是她一合之敌?

寺子屋群童见了她这般神乎其神的剑术,一个个忍不住高声喝彩。

晴雅却不禁暗自蹙眉,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。

慧音更瞧得分明,看出妹红剑法较之以往颇嫌迟滞呆板,便是相比片刻前对阵马场赖人时,也颇有不如。只是她并未瞧见妹红双手腕上那许多细小金属斑点,加之妹红的剑法对她而言实在太高,哪想得到妹红此时已身中无明神水的剧毒?只当她如此使剑,或许另有妙处,自己看不出来,那也未可知。

妹红忍着双腕剧痛,强打精神,在月人阵中往来冲杀。剑光所到之处,无不盔崩甲裂,血花四溅。没一会儿工夫,竟给她冲开重围,几乎要赶到缝合尸怪跟前。

便在这时,那尸怪身旁冲出四个身高一丈有余的月人将军,人人顶盔掼甲,各自手持兵刃,骑在高头大马上,并肩朝妹红杀到。余下的月人兵马和银人偶本已被杀得散了,这时又复集结,挡在那缝合尸怪身前。

妹红只听马蹄阵阵,那四将迎面冲来,齐声叫道:

“月面军马场家臣,正七位上兵库大允朝仓吉运。”

“月面军马场家臣,正八位上弹正少疏相良峪。”

“月面军马场家臣,正八位上隼人佑种子岛实莲。”

“月面军马场家臣,正七位下少监物十河元孝。”

喊声方及耳中,四样兵刃也已一并递到。

妹红更不答话,踊身跃起,好险避开搠到面前的三支长枪,仰身便是一剑,向那相良刺去。

那相良横起大刀来挡,却怎耐得住妹红的神力?只听铮地一声响,长剑已将大刀截为两断,更不停歇,又顺势刺入相良喉中。

朝仓和种子岛见状大怒,尖声咆哮,挺起长枪,朝妹红当胸搠来。妹红飞起一脚,将马背上相良的尸体踢飞出去,直撞向面前二人。那二人勒马急退,挥枪将相良尸身拨开一边。

妹红又觉背后一阵劲风袭到,其来势之急,已然无暇后看。原来是那十河拨马绕至妹红身后,趁她与朝仓、种子岛相斗之隙,一枪直向她后心捅到。妹红头也不回,听风辨位,反手便使长剑向身后一划。那十河猝不及防,惊叫一声,手中长枪断为两截,连同项上首级一齐落地。

那朝仓与种子岛二人甚是悍勇,眼见两名同伴被杀,竟不心怯,又复挺枪杀来。

妹红翻身坐落在马鞍上,左手拉起缰绳,拍马挥剑,迎着敌人马头冲去。马颈相交之际,只听得唰唰两声响,剑光闪烁之间,朝仓与种子岛二人倒撞下马,首级滚在道旁。

妹红眨眼间杀了四将,寺子屋群童欢欣鼓舞,尽皆喝彩。慧音和晴雅也自心中大慰,只当自己方才所见所想尽是错觉。

慧音更暗暗寻思道:

“妹红的武艺比我高出许多,她的剑术哪里是我能看明白的?我只是担心她过了头,这才想得多了。”

再抬眼看时,只见妹红骑在马上,左手紧握缰绳,右足猛踢马腹。那马吃痛,长嘶一声,驮着妹红直撞入月人阵中。她步战时已然锐不可当,眼下夺了坐骑,更如虎添翼一般。一人一马在敌阵中纵横飞驰,所到之处,尽是尸骸遍地,血光冲天。

月人众卒见了她这等势头,竟不敢上前阻挡,甲胄之间污血淋漓,纷纷退避开来。银人偶全无神智,兀自挡在马前,却哪里又是妹红的对手?只有死伤更加惨重。

人间之路的道路狭长,被那缝合尸怪当中一堵,月人们便是想逃,也无处可逃,只得被逼着与妹红拼死搏杀。一时间剑气纵横,血花四溅。不消一会儿工夫,妹红又冲开敌阵,身后尽是满地尸山血海,面前仅余下十来个月人士卒,虽然手中各持刀剑,甲胄间却血流如注,只作战战兢兢之状,哪还敢上前厮杀?

妹红此时也已疲累至极,仍强作精神,正欲驾马上前,**坐骑却忽然四蹄软了,嘶鸣一声,栽倒在地。妹红吃了一惊,翻身跃离马背,这才瞧见那马前胸插了两柄断刀,显是方才酣战时所受创伤,这时伤重发作,终于支持不住。

那十来个月人士卒眼看妹红落马,大喜过望,齐发怪叫,一拥而上,争相将手中刀剑朝妹红挥砍过来。

妹红就地一滚,长剑乱舞,护着周身。只听铛铛铛一阵乱响,那十来个月人士卒手中兵刃都被荡开,正站不稳时,妹红已纵跃而起。剑刺指戳,只眨眼间,便将这最后十来个月人士卒也都击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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